江蘇省常州市第一中學 李萬龍 213003

    2016年9月19日到10月2日，我隨江蘇省名師名校長培訓班到俄羅斯莫斯科州國立大學進行為期兩周的培訓，參觀了莫斯科州國立大學、圣彼得堡國立電子技術大學、圣彼得堡教師培訓學院和莫斯科國立大學等四所高等院校，聽了安德列等4位專家分別圍繞俄羅斯初中畢業(yè)生的職業(yè)選擇、俄羅斯教育體系、超常教育和家庭教育及心理援助等方面的講座，到莫斯科州伊萬捷耶夫卡市6號學校、2號學校、奧金佐沃語言學校、圣彼得堡56號學校、波多利斯克29號學校等6所中小學參觀、交流、聽課。期間，俄羅斯莫斯科州近十所學校的校長或副校長專題介紹了學校的辦學理念和辦學特色。由于時間比較短，深入課堂比較少，加上語言關系，與學生交流比較少，所見所聞多為俄方介紹或專門準備給我們看的，因此對俄羅斯基礎教育的了解也只能是走馬觀花，肯定不全面，許多地方可能如盲人摸象。畢竟教育是復雜的現(xiàn)象，短短的時間不可能全面了解，特別是教育背后的東西更是無法深入了解。但俄羅斯基礎教育還是有許多地方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下面分八個方面談談這次培訓的觀感。

一、教育體系

    1、中央集權。聯(lián)邦政府制定教育政策和教學大綱，地方和學校執(zhí)行。各聯(lián)邦主體有教育部負責共和國或州的教育。開什么課，用什么教材，一周上多少節(jié)課都有統(tǒng)一規(guī)定，只能多不能少。學校對區(qū)教育局負責，完成教育局布置的任務。學校的自主性較弱，但自主性隨年級增加而增強。自主性主要表現(xiàn)為學校的選科和活動，從這個角度來看，可以說一校一特色，有擅長語言的，有擅長科技的。校長在學校是權威。這次訪問中小學時大都有州或區(qū)教育行政的領導陪同、指導，一方面說明俄方對此活動的重視，也說明州或區(qū)教育行政對學校的絕對領導。

    2、學制?；?/span>礎教育實行4—5—2學制，全免費。幼兒園有公立和私立，為收費教育。高等教育為本科4年，碩士3年，副博士3年，博士時間不等，基本是收費的，如果成績足夠好，也有免費的。高中畢業(yè)后分流，分職業(yè)教育和普通教育?；?/span>礎教育到底是十一年制好還是十二年制好現(xiàn)在俄羅斯國內討論也較多。

二、課堂教學

    1、小班化。每個班級20多人，學校人數(shù)也比較少，超過千人的就是超大規(guī)模學校了。常常采用分層教學的方式，特別是十一年級(畢業(yè)年級)，經?？吹街挥袔讉€人在自習或上課。

    2、走班制。依據(jù)學生選課情況實行走班教學，高考為“2+1”，數(shù)學和俄語必考，其他為選考。每學科有幾個學科教室，按學科特點布置，小學為兩間，加一個小的活動區(qū)域，高中為三間，教師輪流使用。高中兩年基本上是大學預科，學生的選課與未來要考的大學密切相關。

    3、小學是全科教學。包班制，除體育、藝術等術科外，全為班主任負責。學生班級變化很小，有很大可能1到11年級兩名學生一直在同一個班級。

    4、教學方式。講授為主，注重對話和學生問題意識的培養(yǎng)。傳授知識為主，而不是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造。運用多媒體及多種方法傳授國家規(guī)定的知識。實驗室很小，基本上沒有看到實驗室，有一所學校實驗室在地下室，但可以看出學生是在使用的。加強教學方法的研究，比如歌曲對于法語教學的促進作用，英語課上對于生活中現(xiàn)實問題的對話，圍繞各國旅游者不文明行為的圖來討論，從不同的角度展開，既是語言學習，也是習慣和品德的養(yǎng)成教育。外語從二年級就開始了，一些學校嘗試開設第二外語。

    應我們的強烈要求俄方對我們開放了一節(jié)課，我聽了一節(jié)地理課，流程是：復習舊課，主要是提問，還有讓學生指圖。新授：主要是圍繞各種專題圖表展開師生對話和討論，也有提出問題再讓學生閱讀教材來回答問題的。課堂上學生非常自由，有一個學生外出接電話，一個學生看手機上的信息，還有一個學生在白紙上畫了一片楓葉。學生有站著發(fā)言，也有坐著發(fā)言的。老師對學生的評價都是激勵性評價，面容笑容，即便學生回答錯了，老師也是在表情有一些責怪，但沒有嚴厲地批評。教材很厚，有幾百頁，內容很多，像百科全書，但教師只選擇其中的一部分。配套的填圖冊內容很豐富。教師上課時投影用的圖很好，各種專題圖，師生圍繞這些圖展開討論。比如在一幅用水資源數(shù)量來表示國家的圖中，巴西和印度尼西亞的面積較大，教師就問為什么？要聯(lián)系赤道低氣壓帶和赤道多雨帶等來思考。最后是布置作業(yè)。教學流程與我們相似，但更加注重學生的問題意識，課堂上更加自由，師生平等，對話更多。與歐美布置任務讓學生研究，再討論交流有很大的不同點，注重的是既定知識的傳授。教育改革的核心是教學方法的探索，有教學法展覽會，好的教學方法甚至可以出售。

三、課外活動

    中學一般下午3點多鐘就放學后(小學下午1點多就放了)，各學校都會組織各種活動，有體育、藝術、信息、通用技術等，與我們相似。我們每到一所學校，學校都盡可能展示他們學生活動的成果，有節(jié)目表演(舞蹈和演唱歌曲)、器樂表演等，如奧金佐沃語言學校、伊萬捷耶夫卡6號學校、2號學校等，舞蹈很有特點，是民族舞蹈，學生跳舞時比較愉悅，精神狀態(tài)好，雖然沒有什么復雜的技巧，但是都很歡快，也可以看出來不是臨時排練的。有學生的研究性成果，如伊萬捷耶夫卡6號學校學生研究污水處理和體質監(jiān)測。波多利斯克29號學校是科技特色學校，有天文觀測和衛(wèi)星遙感研究，天文觀測的球形投影是從法國進口的，圣彼得堡56號學校的生物教室有從印度進口的3D投影，比如細胞結構等，很震憾。波多利斯克29號學校還有一套系統(tǒng)能夠實時接受俄羅斯遙感衛(wèi)星的照片，學生以此作為研究的工具，據(jù)說他們學校的小衛(wèi)星將于明年發(fā)射。

    圣彼得堡56號模范學校，有許多重大節(jié)日，如9月1日開學典禮，在外邊租的場地，2800多個學生和2800多個家長，是五個分校一塊演出，主要是11年級的表演。全體學生參加，是學校兩個大型活動之一。讓學生知道他們不是一般的學生，而是56號模范學校的學生，這對孩子很重要。秋天出游是第二個主要活動，10、11年級的學生參加，到郊區(qū)，兩天兩夜，也表演一些節(jié)目，組織趣味體育活動，時間是每年9月初。9月初到圣誕節(jié)之間時間很長，沒有什么節(jié)日，他們學校就設立了一個禮物節(jié)，所有禮物都是師生自己做的，每個人都會收到禮物，時間是11月，禮物節(jié)時全體員工集中在一起，總結、計劃交流，學生不來學校，稱為自我準備。接下來是圣誕節(jié)。寒假大約11天（1月1日到11日），對高年級學生來講也有一個出游活動。3月有科學實踐的討論課，針對高年級學生，討論會的形式，檢驗學習成果，答辯論文，類似于我們的研究性學習交流活動，但他們是在一些大學或博物館進行的。指導老師也有其他學?；蚋咝＝?/span>師或專業(yè)人士。4月也有一個活動，文藝方面的演出，展示特長，類似于我們學校的“一中之春”。5月有兩個重大節(jié)日，一個是歌唱節(jié)，有很多合唱團。音樂課不按年級，按合唱團上課。也有在音樂廳演出的，學生的親朋好友來看。另一是舞蹈節(jié)，租一個劇院演出。還有畢業(yè)典禮，選出一個年度最優(yōu)秀的學生，有舞會。最盛大的節(jié)日是“星光大道”，表彰取得突出成績的教師，體現(xiàn)對教師的尊重。他們的校長都十分重視教師的選擇和培養(yǎng)，認為一所學校能不能辦好，關鍵是教師。每次活動有一個編印一個冊子，收集相關圖片和文字，便于保存。畢業(yè)時制作紀念冊，收錄學生活動的照片及各種獲獎情況等，很有紀念意義，是班主任和家長合作來做的。教師注重和家長溝通，讓家長支持，學生自己做。平時要收集好資料。我們班級變化比較大，高一升高二要分班，各班級平時要讓一個學生收集資料，一學年結束后要把材料匯總給年級，這樣學生在做畢業(yè)紀念冊的時候就不愁沒有材料了。

四、傳統(tǒng)和國家意識教育

    每一所學校都有一個小的博物館，有大有小，收集各種老物件，比如傳統(tǒng)的農業(yè)生產工具、舊的收音機、洗衣機、家長以前用的文具和作業(yè)本等，有的就布置在開放空間，有的布置在專門的教室里。每年的歐洲勝利日學生都給二戰(zhàn)時的參戰(zhàn)老兵獻花。城市中有許多博物館和紀念場所，有許多彼得大帝和葉卡婕琳娜的塑像。彼得大帝學習歐洲，把首都遷往圣彼得堡，圣彼得堡的彼得大帝塑像的馬蹄下踩著一條蛇，表示瑞典，他在位時占領了瑞典波羅的海沿岸的許多領土。葉卡婕琳娜通過俄土戰(zhàn)爭取得克里米亞，雖然她殺了丈夫，有至少7個情人，但城市中到處是她的宮殿、花園和塑像。俄羅斯新版的5000盧布上印的是穆沙維約夫，正是此人在1858年強迫清廷簽訂《璦琿條約》，割走中國100萬多平方千米的土地。伊萬捷耶夫卡6號學校每年請二戰(zhàn)老兵給學生講傳統(tǒng)，伊萬捷耶夫卡6號學校和圣彼得堡56號學校都在二戰(zhàn)勝利日之前組織學生收集關于二戰(zhàn)的資料，訪問還健在的二戰(zhàn)老兵，在學校建立一個小的博物館，存放這些實物。在伊萬捷耶夫卡6號學校的博物館外墻上張貼著一幅照片，是在阿富汗戰(zhàn)爭中陣亡的該校校友，因為該校友已經沒有親人在世，學校把他的遺物全部收集起來放在一個玻璃柜中。

五、學校建筑

    因為天氣寒冷，學?；旧鲜侨?/span>閉，體育活動也基本上在室內，室外運動場很小，或者沒有。因為封閉，也可能因為環(huán)境好，所以學校里邊都非常干凈，到處都是一塵不染。學生到校后的第一節(jié)事就是把外衣寄存，學生冬天穿襯衫就可以了。現(xiàn)在(9月底)學校已經開了暖氣，冬天有時室內溫度達到近30度。暖氣、電、水、汽油價格都非常低，俄羅斯家庭做飯基本上都用電，許多房間的燈一年四季都不關。學校有許多公共空間，供學生休息、游戲之用，都有皮沙發(fā)或椅子，也有學生在上面做作業(yè)。莫斯科州國立大學有一個巖礦博物館，收集了來自全俄和世界各地的巖石和礦物，還有一幅上世紀80年代的手抄墻報。圣彼得堡教師培訓學院有一個教育博物館，收集不同時間的與教育相關的物件，有早年使用的文具、游戲工具、二戰(zhàn)時間的學生作業(yè)和教師備課筆記等，令人震憾。我們國內還沒有一個內容如此豐富的教育主題博物館，雖然面積并不大，大概5間房子。圣彼得堡國立電子技術大學有一個專門的波波夫博物館，俄羅斯人認為波波夫是無線電的發(fā)明人，歐美都認為是意大利人馬可尼，我們的歷史教材上也是寫的馬可尼。美國人后來撤銷了馬可尼的專利，把專利了特斯拉。現(xiàn)在無線電是誰最先發(fā)明(指用于通訊)，成了羅生門，歐美和俄羅斯各執(zhí)一詞。

六、信息技術與課程整合

    信息技術普及，每個教室基本上都有投影或電子白板或觸摸屏，教師使用也非常熟練。多用演示文稿，有好幾個校長用Prezi。圣彼得堡第56號學校的教室里基本上都是三套設備，有三個投影的，有兩個投影一個白板或者兩個投影一個觸摸屏的。引進國外的先進技術這一點比我們好。圣彼得堡第56號學校從印度引進的生物學方面的3D技術，波多利斯克29號學校從法國引進的球面投影都給我們很深刻的印象。圣彼得堡56號學校無紙化辦公，課程表全是電子化的，學校門口大廳和每層樓都有大屏幕，上面都有課表。地理課上一位年長的教師熟練使用演示文稿，許多圖經過了二次處理。

七、教師收入和培訓

    俄羅斯教師的收入在蘇聯(lián)解體后曾經下滑嚴重，優(yōu)秀教師大量流失，有的甚至去開公交車。548號語言學校校長的理想就是優(yōu)秀教師不要離職，學生和家長滿意。前幾年普金大幅度提高教師的待遇，2014年教師工資提高了兩倍，但圣彼得堡校長和教師的平均工資不到10萬元人民幣，在各行業(yè)中仍然處于中等偏下的位置，他們的目標是達到中層偏上。但由于教育和醫(yī)療基本免費，升學壓力也比我們要小一些，感覺俄羅斯校長和教師們的幸福指數(shù)還是比較高的，所到之處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都表達對教育事業(yè)和孩子的熱愛。

    俄羅斯非常重視教師的再培訓，應該相當于我們的在職培訓，規(guī)定每3年就有不少于兩周的培訓。圣彼得堡教師培訓學院的力量非常強大，400多名教師中有200多名副博士，50多名博士(相當于我們的博士后)。

八、家庭教育

    俄羅斯非常重視家庭教育，他們認為孩子是不能離開家庭的，因此學?；旧隙紱]有宿舍，也沒有擇校生了。俄羅斯建立了兩所父母大學，父母可以在網上學習。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各一所，主要內容是：不同年齡的孩子會有什么問題，應該如何去面對，考核合格可以拿到一個合格家長證書。學校經常組織家長星期六親子活動，孩子給父母演講，老師再教家長如何教育孩子。有俱樂部形式，如如何幫助孩子做作業(yè)等。還有針對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家長學校，特別針對老人如何教育小孩子的問題。俄羅斯大多數(shù)父親不稱職，不管或酗酒的比較多。交流時優(yōu)秀的媽媽做示范，引導其他媽媽教育孩子，輪流做活動，借助這些媽媽的特長，這個項目特別好。班級像個大家庭，經?；?/span>動。俄羅斯升學壓力沒有中國大，孩子的課余活動比較豐富。學校注重營造學校、孩子、家長良好的三角關系。親子活動時，講家庭的歷史活動，特別是戰(zhàn)爭中去世的親人，幾乎所有的父母全員參加，沒有人缺席。讓孩子充分了解父輩的經歷，做手抄報或寫感想。有個孩子了解到自己的曾祖父埋葬在中國，后來他和父母去中國找到了墳墓。還讓有技術專長的父母給孩子啟蒙，文學、哲學等人文方面也可以。鼓勵多子女家庭。家庭要有自己的教育理念并傳承下去。孩子傳承家庭文化，孩子的幸福感會增強和對家庭負責任。家長不是把孩子送到學校就完事了。學校要詳細了解每個孩子的家庭狀況，如父親是否喝酒等。現(xiàn)在已經有了專門的家庭教育專業(yè)。今年俄羅斯組織了一個競賽，針對這些專業(yè)人才。還有專業(yè)的展會，針對家庭和孩子。請孩子、家長來評價這些活動是否合適，看出哪些專業(yè)工作者是優(yōu)秀的。還有高科技對這個項目的幫助，建立家庭教育平臺，有什么問題給出應對措施。他們認為如果家長抗拒外界的幫忙，這個家庭肯定是有問題的。要讓父母接收學校和專業(yè)人士的幫助。城市成立家庭心理援助中心，讓社會知道援助中心在哪里，然后有專家去幫助。2016年俄羅斯在進行最佳幸福家庭競賽，年底會有結果。

    總體來看，俄羅斯的基礎教育與我國有許多相似之處，傳統(tǒng)教育的特征還是比較明顯的，因此學生的創(chuàng)造力培養(yǎng)可能會受到影響。加上學生又比較自由，升學壓力比較小一些，學生的學習時間和刻苦程度不如我國，因此俄羅斯參加PISA考試成績不理想就在意料之中了。加上近幾年經濟下滑，拔尖人才外流嚴重，俄羅斯的高等教育在世界排名不高，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們并沒有改革的緊迫性，不像我們改革一個接著一個，紛紛擾擾，結果又怎么樣呢？還不如讓校長安心辦學、教師靜心教書。